下午兩點半,一個尋常日子,深澳漁港安靜得彷彿只剩風吹過的聲音,一艘艘懸掛著集魚燈的鎖管船,被海浪推著來回擺動。這個以捕撈小卷、白帶魚等近海漁業為主的東北角小漁村,最近因一場八比九的投票,再次聚焦。一如過去半世紀,她的命運就像岸邊停泊的漁船,只能隨汐流牽動方向。
深澳燃煤電廠環差案上月通過審查,意味著消失近十年的大煙囪將再次豎起,港口會穿梭大型卸煤船,深澳灣多了卸煤碼頭與海中兩道長長的防波堤,將徹底改變她的風貌。
五十年 與燃煤空汙共存
一九六○年到二○○七年,曾是二戰後東南亞發電量最大的深澳發電廠,全力支撐起台灣電力與經濟發展的另一面,是周邊居民長年日夜與燃煤空汙共存息的陰影,「he時準(那時候),讀冊穿白衣,回來領子都是黑的。」深澳里里長曾素貞回憶依舊鮮明。談起舊電廠,居民都有說不完的痛苦記憶。
但為何過去深受燃煤所苦,近年也被逐步證實燃煤產生的PM2.5,還有燃氣所沒有的重金屬殘留,是呼吸道疾病及肺癌的主因。但幾次環評說明會,深澳居民不但包車前往聲援,對新北市政府及環團建議以燃氣取代燃煤,更激動吶喊「如果要建燃氣電廠,我們絕對反對到底!」讓環評委員及專家面面相覷。
反對燃氣 寧選燃煤電廠
大家不解的是,居民不但支持興建電廠,還是選擇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燃煤電廠 。
走趟緊鄰電廠的深澳、瑞濱、海濱三里,或許可以找到答案。贊成興建的居民口徑一致說「沒法度,國家就是缺電,我們願意代大家承擔汙染」,反對者則不希望噩夢再回來。但不論贊成或反對,居民都會反問記者:「反對甘有效嗎?」漁村向以剽悍著稱,深澳居民卻有外界難以理解的認命與溫順。
經濟大帽 剝奪環境正義
「我們是為政府犧牲的小地方。」緊鄰著深澳漁港的漁會辦公室,瑞芳區漁會總幹事黃志明如此形容他的故鄉。「犧牲」就是深澳半世紀以來命運最寫實的註解,長年在國家發展、經濟開發、交通建設的大帽子下,被忽視、剝奪的環境與居住正義,以及長期城鄉資源不均、被邊緣化,或多或少形塑了居民的性格,更與開發單位發展出錯綜複雜的依存關係。
從濱海公路往深澳方向,就可看到五顆畫著繽紛熱帶魚的藍色大圓筒矗立海邊。中油在深澳能源港旁設置了五顆儲氣槽,長年遭地方抗議。十多年前,一次瓦斯外洩事件居民不滿圍堵中油大門,瑞濱里里長胡長安跟其他居民以混凝土傾倒在大門口,還吃上官司。多年來與中油的抗爭無效,加上官司纏訟,都讓居民心灰意冷。
也因此居民說什麼都不肯接受燃氣電廠,對居民而言,毗鄰五十年的惡鄰居─燃煤電廠,雖不受歡迎,但至少是大家熟悉的。深澳里里長曾素貞說,燃煤就算爆炸「只會在裡面燒」,氣爆可就不一樣,「整個庄仔頭都滅滅去!」
煤、氣之外 有第三選擇?
為了國家能源政策,不論同意與否,居民都將再次承擔、犧牲。但除了承擔與犧牲,或燃煤與燃氣外,居民以及台灣社會還有沒有第三種選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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