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一九八四》是英國作家喬治•歐威爾(George Orwell)著名巨作,描寫集權主義氾濫盛行的未來社會,故事主人翁─溫斯頓從對黨領導者「老大哥」(Big Brother)產生懷疑,成了思想犯,最終被淨化為思想純淨者,讀來讓人震撼,也不禁聯想至北韓情勢。 而我們每日面對大量媒體網路資訊,若沒有將訊息再檢視思考及內化,是否也無意識地在所謂「自由社會」中被灌輸某些特定思想了呢?
歐布萊恩暫停了一會兒,好像是要讓自己說的話沉澱下來。
「你記得嗎,」他繼續說道,「你在日記中寫著—自由,就是可以不受限制說出『2+2 =4』的自由。」
「記得。」溫斯頓說。
歐布萊恩舉起自己的左手,手背朝著溫斯頓,收起大拇指,將其餘四根手指伸直。
「我現在伸出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四根。」
「假設黨告訴你,這不是四根而是五根,那麼—答案是幾根?」
「四根。」
話未說完就已聽見一陣因劇痛而引發的猛烈喘息。儀表上的指針衝到五十五。溫斯頓渾身飆汗。吸入又排出他肺部的空氣發出了低沉哀鳴,即便咬牙拚命忍耐也阻止不了。歐布萊恩依舊維持四指平張的手勢,低頭看著他,隨後將控制桿往回撥了一些。這一次,痛楚稍稍緩解。
「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四根。」
指針爬到六十。
「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四根!四根!要不然我該怎麼說?四根!」
指針肯定又往上爬了一些,但溫斯頓並未注意。他的視線裡只剩那張嚴肅凝重的臉,以及四根傲然挺立的手指。那平張的四指猶如四根列柱,巨大、模糊,看上去似乎會抖動,不過,絕對是四根。
「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四根!快住手!快住手!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?四根!四根!」
「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五根!五根!五根!」
「不行,溫斯頓,你這樣是沒有用的,你在說謊。你仍然認為這裡有四根手指。請告訴我,究竟有幾根手指?」
「四根!五根!四根!你說幾根就是幾根。拜託住手,拜託饒了我!」
溫斯頓如觸電般坐了起來,歐布萊恩的手臂摟著他的肩膀。剛才的幾秒鐘裡,他可能短暫失去了意識,綁住他的束帶那時被放鬆了些。他感到無比冰冷,身體不住的發抖,牙齒打顫,眼淚從他臉頰潸然滑落。他像個孩子般緊抱著歐布萊恩,怪異的是,肩膀上那隻厚實的手臂竟撫慰了他。他覺得痛苦來自於外部,而歐布萊恩彷彿他的守護者,拯救他遠離苦難。
「你真是個學習遲緩的人,溫斯頓。」歐布萊恩輕聲說。
「我能怎麼辦?」溫斯頓哭著說,「我能拿眼前所見的東西怎麼辦?二加二的確等於四啊!」
「有時候,溫斯頓,有時候它們是五。有時候它們是三。有時候它們既是五也是三。你必須更努力,要成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並不容易。」
歐布萊恩讓他躺回床上。他的四肢再度被束帶綁緊,不過痛楚已經消退,他的身體也不再顫抖,只剩下寒冷與虛弱。歐布萊恩朝一旁那名穿著白袍的男人昂首示意,此人從頭到尾都站在原地不曾移動。白袍男隨即彎下腰檢查溫斯頓的眼睛,測量他的脈搏,把耳朵貼近他胸口聆聽心跳,四處拍打敲擊他的身體,然後向歐布萊恩點了一下頭。
「我們繼續。」歐布萊恩說。
疼痛猛然灌入溫斯頓的體內。指針想必達到了七十,也許有七十五。這一次他把眼睛閉上。他知道歐布萊恩的手指還擺在那裡,仍然是四根。眼前最重要的是,設法撐過這陣痙攣,他不再理會自己是否發出慘叫。痛楚又減退了,他睜開雙眼。歐布萊恩已經把控制桿往回撥。
「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四根!應該是四根。如果辦得到,我希望看見五根。我正在努力看見五根手指!」
「哪一邊才是你想要的—說服我,你看見了五根手指,或是你真的看見五根?」
「真的看見五根。」
「再繼續。」歐布萊恩說。
指針大概攀到了八十至九十。溫斯頓好幾次痛得忘了這一切究竟怎麼回事。無數根手指在他緊閉的眼皮外瘋狂亂舞,忽前忽後的湧來退去,時而消失時而出現。他企圖去計算那些手指的數量,卻不記得為何要這麼做。他只知道五與四之間有某種神祕關係,自己不可能算得出究竟有多少根手指。疼痛再次緩解。當他睜開眼睛時,眼前所見景象並沒有太大差異—無數根手指像兩排朝著相反方向移動的樹木那樣反覆交錯重疊。他又把眼睛閉上。
「我現在舉著幾根手指,溫斯頓?」
「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。但如果再來一次,我一定會被你弄死。四根,五根,六根—老實說,我不知道。」
「有進步。」歐布萊恩說。
反烏托邦小說,最高代表作《一九八四》,冷硬派文風譯筆,帶領你置身極權主義世界的肅殺情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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