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想再聽一回 外文系出身、留美十餘載的我,喜愛國語歌的程度一直超過英文歌,這讓某些自以為英文高竿的朋友差點跌破眼鏡。 流行歌就是因為貼近生活才有存在的空間,我不知道那些朋友幹嘛沒事就來一首約翰.藍儂的 Imagine,難道他們是經歷過越戰不成? 曾經,在一個有卡拉OK的聚會中,我唱了一首快三十年前的連續劇主題曲,王芷蕾原唱的〈天長地久〉。頓時全場氣氛驟變。 「風輕柳斜春來早,水隨煙渺秋去了,曾幾度門深藤繞,青山迢迢,任是心結如雲……」 屬於我這個年代的,都在恍如隔世中傻了;年輕的一輩眼睛亮起來:這是你們那時候的愛情喔? 自己存在過,在那一剎那變得如此真實。也驕傲,也惘然。 直到另一個小傢伙又補了一句:文言文喔?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,我一度與流行歌絕緣。要讀的書那麼多,要思考的問題那麼龐大,加上接二連三的生命波折,讓我自願住進無歌的牢籠,以為耳根清淨才是正道。 無歌贖不了罪,反而成為愈來愈懼怕感覺生活的藉口,包括自己的和別人的生活。然後,有一天偶然聽見許茹芸的〈美夢成真〉,我不經意問道:這是誰? 不全然只是歌好不好聽的問題,而是那一刻,對外面的世界,我發現我又有反應了。像經過了長冬,冰雪融化,之後見山又是山。 突然明白這就是人生況味,有時出世,有時入世。絕對的雅與絕對的俗,都危險。 以後就知道了,聽得見世間情歌的時候,就表示我身心狀態良好。 一首簡單明瞭的歌曲,有時得來並不容易。情緒蓄積又蓄積,最後才越過了躁鬱徬徨與矯揉修辭,落地成歌。就像〈紅花雨〉,來得遲總比沒有好:「傷了心,不離棄,落成紅花雨……你牢記,我牢記,家就在這裡……」 那是二○○六年,我們曾有過一首歌,關於盼望與等待。 不知道為什麼,在聽見〈紅花雨〉後的那幾天,我一直想到另一首歌,〈我的未來不是夢〉。KTV裡只有廉價的翻版影帶,想再回味一下正版卻不可得。 每隔一陣子,就會又發現幾首我視為窖藏珍奇的老歌,從點歌單中被刪去,難免有股從此天涯的驚恐含悲。 一首歌的消逝,有時就是某種生活代表的意義走到了盡頭。 演唱會一開場,巨星尚未現身,LED銀幕上先就開始播放四十年來,她不同時期演唱〈流水年華〉的畫面集錦,我立刻就流下眼淚了。 一個聽了四十年的歌聲,如今還能再度獻唱,而我也能安然坐在台下,有多少應該相偕來此,共享懷舊美好的親人好友,此刻卻已不在人世了。 (完整內容請見 《來不及美好》) |